记者:这轮改革的思路其实还是在回避这个关键问题。
林伯强:是的。所以谈这轮改革,只能把电由政府管制定价作为一个既有的约束来考虑。若政府要放开定价,这就不是国家电网层次,而是更高层次的改革了。电价改革比较困难,这里要问一个最基本的问题,若市场自由定价,以前煤炭这些电能原料价格大幅度上涨,电价是要跟着上调的,民众愿意吗?不会引来不明真相的媒体口诛笔伐吗?
记者:市场经济就是要让供需来决定价格,这样价格信号的传递才能优化配置资源。退一步说,若现在居民用电价低是政府补贴的,那“补贴”来自于何处,还不是来自民众,羊毛出在羊身上?
林伯强:两年前,发电企业亏损发电,补贴也是来自于财政,最终来自于民众。但这是间接的,财政补贴,民众感受不到,就认为与己无关。若市场自由定价,电价提高了,民众的感受是直接的,这带来的感受就不同了。
若市场自由定价的话,电价涨上去了,政府再对低收入群体进行补贴,更有针对性,更有效果。现在采用财政补贴和交叉补贴,效率很低,也不公平。现在政府定的电价较低,等于富人享有的补贴更多,因为他们用电用得更多。另外,因有规模经济的存在,用电大户,尤其是工业企业,应该享有更低的电价,但现在的高价,对它们是不公平的,这些都是对资源配置的扭曲。
这些好处显而易见。但现在采用这种价格管制,财政补贴和交叉补贴的方式,一是民众不大容易说服,自由定价恐引发不满和动荡。二是这么做政府省事,自由定价后政府做的工作可能要多一些。
记者:在自由准入,取消审批方面,现在能否做一些改革?
林伯强:小的基本放开了,但大的发电项目的话,现在还是要政府审批。政府实际上很难清楚市场的需求平衡点在哪里,带来的结果就是一些地区电力短缺,而另一些地区又产能过剩。比如今年经济形势很差,审批部门可能就根据今年的需求下调规划的产能,但若明年经济形势好转,电能需求上升呢?
国有的电力企业,对投资的考量和电价的变化可能也没有民营企业那么敏感,因为后者的真金白银是来自于自己,花钱会谨慎节省很多。中国当前的产业大幅度过剩,是与政府的审批和电力企业国有是关系的。
现在在电力行业提出“混合所有制”的产权改革,我看比较困难。因为大环境不同了,民营企业在能源领域的能力太弱了。要是在10年前放开,中国民营的能源公司可能会伴随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而成长,出现数家大型的民营能源公司,但现在找不到几家像样的。引入民营而又不让其控股的话,民营企业家是不大感兴趣的。实际上,国有能源企业,单就资本的收益率来说,是很低的,包括中石油、中石化这类巨无霸。像国家电网的收益率,很少超过4%,南方电网可能好一点。30%式的混合一起赚钱,民营真的有兴趣?
记者:在当前的“拆分”改革中,应注意或者说需要强调什么?
林伯强:试点,改革势在必行,但这轮改革还是要做些试点。先把我上面提到的一些问题厘清,不要急于做全国性统一改革,而是选一些典型地区做试验,避免改革支付一些意想不到的、灾难性的、全局性成本。二是在试点过程中,也不要几个试点一刀切。中国地域范围大,各个地方的局限条件可能不同,要因地制宜,不同的地方可以采用不同的模式进行尝试。错了总结经验,对了再逐步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