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避免的威胁
由于瓦利德的资产中鲜有与石油有关的部分,在商业活动中他也希望淡化政治的因素,因此在过去10多年,瓦利德更多因财富而非沙特王子的头衔令世人熟知。另外,沙特王室决策层并未给他留一席之地,因而瓦利德在公开场合也极少对沙特政策做出评论,不过这一切最近却发生了变化。
7月29日,瓦利德致信沙特石油部长阿里。纳伊米,称因为美国页岩油革命的冲击,沙特单纯依靠石油的经济增长模式变得愈发脆弱,希望政府降低对原油出口的依赖,并使本国的收入来源多样化。信中称:“我们的国家正在面临危险,因为我们几乎完全依靠石油。”
就在当日,OPEC也恰好公布了2013年年报。报告称,沙特是全球最大原油出口国,去年的石油出口创收为3360亿美元,财政盈余达到历史最高的1648亿美元,较上年增长3.9%,已经是连续第三年快速增长,人口以及经济增长趋势也非常良好。在看似一片大好的形势背后,瓦利德却称,目前石油收入约占沙特预算的92%,并占出口总收入的近90%,非常危险。他表示:“沙特严重依靠石油,这正是我的担忧之源,需要采取迅速的措施以使经济多样化……”
自2012年以来,随着美国页岩油革命的爆发,北美原油产量快速上升,OPEC年报显示去年美国原油产量增长15%,触及近20年最高水平;同期中国原油储量大幅上升26%,虽然尚未在产量上有所反映,但随着中国大力推动非常规能源开采,未来同样有可能复制美国的页岩油革命。
2012年美国从OPEC的原油进口降低至15年低位,自沙特进口量更是降至不足15%.在这一背景之下,整体OPEC面对的危机似乎颇为明显,但不管是OPEC还是沙特政府都试图淡化这种不良影响。
在年报中OPEC称,尽管对美国的石油出口下降,但是OPEC去年的石油出口额仍然触及1.26万亿美元的纪录水平,整体趋势良好;且随着欧洲和新兴市场经济的逐步复苏,对OPEC原油的需求量仍将重新上升。但这一说法并未得到认可,IEA表示全球在未来5年内对OPEC原油的需求将出现急剧下降。对此,瓦利德表示:“全球对沙特等OPEC国家的石油依赖正逐渐下降。”
4月30日,沙特石油部长纳伊米在华盛顿发表讲话称,欢迎美国增加石油产出,稳定全球石油价格。他还表示,实际上,沙特2012年出口美国的原油还有所增加,这主要因为美国的精炼厂无法用其他原油替代沙特的重质原油和酸性原油,因此美国原油增产并不对沙特形成威胁,反而是促进。
不过,瓦利德并不认可这一观点,他在信中直接表示:“我不同意阁下的观点,北美页岩天然气生产是一种
沙特受到的冲击
事实上,瓦利德的担忧并非无中生有,目前除了沙特自身仍保持令人不解的乐观之外,市场普遍对其沿着既定之路,高度依赖原油出口的经济形势并不看好。自去年年底以来,随着美国能源独立的呼声渐起,关于沙特的种种不利新闻也见诸各类报端,从“页岩油革命削弱沙特影响力”到“沙特在2030年将成为全球最大原油进口国”,再到“沙特将被迫减产以应对油价下跌”、“美国能源独立,沙特陷入困境”……沙特再度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市场对沙特的揣测也五花八门。
多数观点认为随着美国原油产量的快速增长,以及中欧等拥有技术和资金却缺乏资源的国家陆续转向开发非常规能源,全球原油产量将出现大幅增长。沙特将无法在价格和产量之间寻求平衡,对国际原油市场影响力也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继而随着原油价格陷入长期回落,在未来财政将逐步失衡,并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步入民主化的中东国家。
与此同时,美国却可以通过非常规能源革命实现财政平衡,在未来10年之内财政增收5000亿美元,同时还可以重新获得“非常规国家状态”,通过能源革命在全球建立起新的秩序,而这一秩序,将是美国继续成为全球主导力量的新一轮基础。在美国崛起的同时,最大的受害者无疑就是目前全球两大产油国沙特和俄罗斯,其中
沙特受到的冲击不仅仅来自于经济,更来自于政治、安全等各个方面的危机。
沙特进一步向美国靠拢
自奥巴马连任之后,美国整体战略收缩的布局就被延续。自去年年底开始,中东地区始终不得平静,巴以冲突频发、埃及民选总统被军方废黜、叙利亚内战局势不断升温、伊拉克北部库尔德独立势力再度抬头……中东局势混乱,但却始终缺乏国际关注,原因在于缺乏大国参与。此前一直高调宣称支持中东民主进程的美国始终不肯介入其中,中东局势只能继续无序化发展。虽然奥巴马自连任以后频频表态对中东事务维持“高度关注”,但仅限于口头层面,在实际的布局中,奥巴马仍将亚太作为重要的战略倚重。
美国战略重心的转移,让中东传统盟友沙特颇有“厚此薄彼”的不满以及地区局势变化可能危及自身的担忧和无力感。自2011年年末开始,为助力奥巴马选举,沙特加大了原油供应量,并协同美国做出将进一步打压油价的姿态,油价在去年第四季度出现快速回落,为奥巴马提供了良好的支持。此外,沙特还在反恐以及抵制伊朗、制裁叙利亚等问题上与美国积极保持一致,目的是换取美国的继续支持。
然而在自去年以来的中东局势变动中,奥巴马不仅没有任何实际的动作,在巴以冲突中,也仍旧是偏袒以色列,去年年末承诺支持巴勒斯坦入联和建国,但随后又表示反对其“单方面行动”。这引起了沙特的不满,为了安抚沙特,奥巴马在年初曾专门接见了沙特新任内政部长默罕默德。本。纳伊夫,随后在白宫发布的声明中称,双方再一次确认了美国与沙特牢固的伙伴关系,并对双方关心的地区安全等问题进行了讨论。
穆罕默德是在去年11月接任父亲,原王储纳伊夫。本。阿卜杜勒的职务。阿卜杜勒于2012年6月去世,其在宗教和政治上均秉持强势态度,对民众抗议持高压政策,对伊朗也持强硬态度;而在对外关系上则更为积极,尤其与欧美保持更紧密的联系,此前在以色列和反恐问题中与美国曾有过较多不和。其子穆罕默德与美国更为亲近,早在2003—2006年任内政部次大臣时就与美国有过较多合作,在反恐问题上也与美国观点较为相似,相较于其父更为亲美,在众多涉及地区间稳定和安全的问题上与美国态度较为吻合。穆罕默德担任内政部长后,沙特倒向美国的倾向更为明确。
在安全问题上,2011年美国军售近3倍,其中沙特一国就占了六成。2012年美国也多次暗示将会加大对包括沙特在内的海湾地区友好国家的支持力度,可预见的未来,沙特在外交和军事上对美国的依存度也将进一步提升。
在一背景之下,面对美国页岩油革命带来的挤压,沙特难以平衡在国民经济上对原油的依赖和在国家安全上对美国的依赖,发出众多自欺欺人的说法也实属正常。在无力对国内政治以及经济结构做出较大调整的背景之下,沙特只能以“鸵鸟政策”示人,佯作欢迎美国页岩油革命,并提出在能源安全上将与美国加强合作的说法。虽然美国对此意兴阑珊,但沙特仍乐此不疲。
瓦利德的信无疑给沙特这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说法泼了一盆冷水,虽然远离权力核心的他的言论目前看来对沙特政局的影响微乎其微,却仍将给这个陈旧的国家带来一丝震动。相信在可预见的未来,随着沙特对于全球原油市场的影响力进一步削弱,面临更多困境时,瓦利德的反思会重新被人们翻出来,届时沙特王室也将别有一番感受。